怀念我的母亲 / 坐忘

2025-11-01
来源:观网华北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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怀念我的母亲

文/坐忘


        母亲离开我们已整整五年了,在这近二千个日夜里,我无数次想提笔为她写点什么,却总不知该从哪写起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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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是从苦难里硬生生走出来的。她出身农民家庭,由于家境贫寒,被外祖父母逼迫嫁给了一穷二白还比她年长10岁的父亲。那时父亲在呼市跟着他叔父学修自行车,母亲嫁过来,没有房子,没有嫁妆,甚至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角落,只能寄住在他叔父家,靠给叔父家打理家务,才算有了落脚之地。

     日子的转机,是从父亲学徒结束赶上公私合营,父亲凭着吃苦耐劳和老实巴交,被选进了集体企业当工人,没多久就成了小组长,还把母亲也带进工厂。夫妻俩总算有了稳定的营生,又在亲属帮助下,租下一间九平米的破屋,这才算真正有了“家”。可这“家”,穷得连双筷子都没有,母亲就从竹筐上剪下竹条,细细打磨成筷子;没有煤,她就每天下班绕到工厂后门,等锅炉房倒出炉灰,她去拣没燃尽的料碳,一点点温暖了这个穷得家徒四壁的家。

      我们姐弟三人,就是在这九平米的小屋里,被母亲用爱全力呵护着长大的。她总说自己吃过的苦,绝不能再让孩子尝。姐姐出生时,母亲不过十九岁,还是个半大的姑娘,却已扛起了工作与家务双重重担。白天在工厂里累的腰酸腿疼,晚上回到家,又要洗衣、做饭、缝补,把小小的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。那时候的院子里住着十几户人家,我们家房子虽小,却是最整洁的,邻居们都亲切地叫她“建平妈”,这声称呼里,藏着多少对她的敬重与认可。

      家里的收入微薄,除勉强维持一家正常开销外,还要省出来接济父亲的姑姑和我的外祖父母,招待常来城里的山西农村亲戚。亲戚们来卖东西、做临工,母亲总会热情地腾出自家的地儿,给他们打地铺,还把家里仅有的细粮匀出来,让亲戚和我们三个孩子吃,她和父亲则默默啃着粗粮。等客人走了,她又开始精打细算地攒细粮,为了下一次派的上用场。那时的我们,总盼着亲戚来,因为能吃上细粮,却从没想过,母亲看着我们狼吞虎咽的模样,心里藏着多少对日子的盘算。

      粮食定量供应的年代,粗粮占六成,细粮仅四成,谁家都不宽裕,可母亲的善良,从不会因为贫穷而打折扣。她总能把粗粮做出花样,香飘满院时,邻居家的孩子会端着空碗来蹭饭,母亲从不推辞,总是满满舀上一碗,看着孩子们吃得开心,她的眼里全是笑意。粮食不够吃,她就下班绕到郊区的地里,捡村民们不要的芥菜、大头菜,腌制成咸菜,填补饭桌上的空缺。

      我们的衣服,从来都是母亲用废布料改的,有的是她和父亲的工衣,被她拆了又缝,补了又改,却总让我们穿得舒舒服服。她对自己吝啬到极致,一分钱都要掰成两半花,可只要我们说要买书,她从不会犹豫,哪怕自己多拣几次料碳、多啃几年粗粮,也要凑钱满足我们。在她的操持下,日子虽苦,却总透着股津津有味的盼头。

      母亲的善良,从不止于身边人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,常有山西、陕西的逃荒者来呼市挨家挨户讨饭,大多数人家只给一分钱便打发了。可母亲不一样,有次我放学回家,看见炕上坐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,正大口吃着玉米面窝头和炒白菜,母亲坐在一旁陪着说话,见我回来,笑着让我叫“爷爷”,说这是山西文水的老乡。后来我才知道,老头已两三天没吃饱饭,母亲听出他的乡音,便拉他进屋,做了热饭,临走时还塞给他两个窝头。这样的事,在母亲的生活里,早已是寻常。

     亲戚们总说,母亲若是有文化,或是生在自由发展的年代,定能成个好领导、好企业家。她的确能干,家里大小事全由她包揽,我们兄妹三人,连带着女婿、儿媳,在她患癌前,竟从没进过厨房。我们遇到难处,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她,而她也总能像座山一样,为我们遮风挡雨。

     我至今记得,1989年我大专毕业,被分配到托克托县的乡政府工作,眼看年纪渐长,却没机会调回呼市,找对象都成了难题。母亲急在心里,一个工人家庭,没半点社会关系,她便四处托人打听,终于听说有个远房亲戚在自治区政府某机关工作。她揣着省吃俭用攒下的钱买了礼品,去拜访那个素无往来的亲戚,第一次就吃了闭门羹。可她没气馁,一次次带着礼品上门,甚至单位春节分的五斤鲫鱼,她毫不犹豫洗净了送到亲戚家。亲戚起初态度冷淡,可母亲总带着笑脸,忍着委屈一遍遍上门。虽然后来我靠自己的努力调回了呼市,可母亲为我奔波的模样,却永远刻在了我心里。

     我们姐弟三人高考时,母亲更是整夜整夜地不睡。她守在屋外,怕邻居家的电视声吵到我们;她坐在灯旁,一遍遍为我们驱赶蚊子;她想方设法改善饭菜花样,只为让我们能安心复习。后来三个孙辈陆续出生,也全是她一手带大,从喂奶到学步,从无半句怨言,她把爱又延续了一代。

     母亲在患癌期间,大多数时是独自忍着疼痛坐公交车去医院,一年间做了11次化疗,从未哼一声,甚至装出一副正常人的样子,深怕别人知道她得病了,从不给除子女外的人留下半点反常的悬念。当与母亲联系最多的堂姐听到母亲因癌去逝的消息,都惊谔了,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因为她看到的母亲始终是那个精神矍铄、干脆利落的健康老人。母亲是笑着走完了她74年的岁月。

     她虽然走了,可她从未真正离开。她教我们勤劳,教我们善良,教我们在苦难里守着希望,在贫穷中保持坚韧。她用一生的时光,为我们做了最好的榜样。这世间有千万种伟大,而母亲的伟大,就藏在九平米小屋的烟火里,藏在缝补衣服的针线里,藏在给讨饭老乡的窝头里,藏在为我奔波时强装的笑容里。

     我终于写下这些文字,不是为了纪念她的离开,而是想告诉她:母亲,您用爱织就的光,从未熄灭,我们会带着这份光,好好生活,活成您期待的模样。而您,永远是我这一生最崇拜的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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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李国平,笔名坐忘,自治区直属机关公务员,中华诗词学会会员、内蒙古作协会员、内蒙古诗词学会会员、内蒙古楹联协会会员。多篇作品在区内外刊物发表,出版诗集《心斋》、《红尘有泪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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